第二十二章 春日(1 / 2)

春日狂想 曲小蛐 6743 字 4个月前

第二十二章 春日

那些伪装的和乐一瞬间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的画面。

以这个点为圆心的整圈, 忽地寂静下来。

俞洋泽第一反应就是要拽脱对方的手,可他没想到,挣扎之下, 酒杯里的酒都被他晃得洒了自己和对方半手, 攥着他的那窍细手指竟然纹丝未动——

像铁箍似的,几乎要陷进他肉里。

被阻止和被压制的双重羞辱, 顿时让他白面馒头似的大脸刷地一下漫上了红。

“你——你给我松开!”

“哦, 抱歉。”

女孩声音轻漠。

俞洋泽气极地瞪向来人。

吊带的荷叶黑裙, 雪白的肤色, 此时攥过他的胳膊垂回她腰侧, 也不过单薄得盈盈可握。

却夏低眼望着, 心里轻叹。

“!”

“可是你——”

“没事。”

颜雨梦吸了吸鼻子,慢慢用力地点下头。

“别让我瞻前顾后。”

等却夏松开手,她提着长裙,匆忙转身,躲进散乱的宴厅人群里。

她朝哭得眼睛通红的颜雨梦很轻地眨了下眼,难见的一丝灵动从她狐狸似的眼尾轻轻翘起来。

“颜雨梦的酒量不好,喝不了几杯,”却夏安静说着,“俞先生如果只是想有人陪着喝酒尽兴,那她的酒量只会扫兴,还是我替她喝好了。”

光下近茶色的中长发滑下来点,半藏起女孩轻淡眉眼。

可现在俞洋泽一点遐思都没,充斥着他大脑的情绪只有一种:恼羞成怒。

像预知他动作。

那张起眸时美得惊艳却情绪空白的面孔,直直戳进了俞洋泽眼底。

黑裙的荷叶摆下,窍细如玉的小腿安静匀直地挺着,不见一丝退意。

俞洋泽气极反笑,只是笑得难看又吓人:“好,好好,成思文,你们剧组还真是出了个有胆量的丫头片子!”

应该半点威胁力都没有,是他最喜欢欺负的那种。

她一顿, 抬手,不太熟练地摸了摸女孩被揉得发红的肩,然后却夏轻着声音低头,半玩笑地安抚:“你不是崇拜我么。”

他要是不找回这个面子,今晚之后他就是全圈子的笑话!都怪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你替她?”

“……”

唯独站在宴厅众人的视线中央,女孩侧颜淡漠平静得和往常一模一样。要说区别,只有微微勾翘的眼尾认真撩了起来,平常总也困懒的颜色消失不见了。

像一柄漂亮而凌厉的剑。

“嘘。”

趁俞洋泽气得松了手,她连忙过去推却夏:“别, 你别…别……”

“谁让她走的!”反应过来的俞洋泽更是勃然大怒,迈步就要去追,“不准——”

宴会厅里这会儿稍微起了点动静,但俞洋泽清楚, 所有人都拎着耳朵偷着眼睛,巴不得凑上来好好围观。

除了那双狐狸眼耷着不合时宜的困懒,女孩从颈到脚踝, 全都透着窍细的羸弱感。

“……”

不少人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她竟然敢?她竟然敢!

连制片人成思文和选角导演何羌都屁不敢放,她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丫头, 竟然敢当众落他的面子、打他的脸!?

“却夏!你这是干什么!”

男人胖头大脸上,青筋血管都从脑门蹦起来,他咬牙挤字:“你他妈还敢拦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何羌正急忙要上前,就被俞洋泽抬手恶狠狠一指:“我跟她说话,你们别管!”

在这震怒的声音下,宴厅里再掩饰不得虚假的和乐,由点及面,大半个宴会厅慢慢安静下来。

这片刻间, 吓得丢魂的颜雨梦已经从泪眼婆娑里认出了却夏,她神色更慌。

成思文并不认识女孩这张脸,何羌作为选角导演却一想就想起来了。

刚回过眸来的女孩不见停顿地侧身一挪,就正准地拦住了他的去路。

颜雨梦眼泪直打转,还想说什么。

“被崇拜是很麻烦的事嘛,”却夏轻着声叹,手上力度温和而又不容抗拒地,她把颜雨梦拉去身后,“先去洗脸吧。”

另一边,制片人成思文和何羌终於从震惊里回神。

颜雨梦声音颤得太厉害了, 一句话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也没说完。

“我没什么胆量,”却夏眼尾浅浅一提,像是笑了,却又浅淡如水中花月,一瞬即过,“酒量还不错。”

俞洋泽气得要厥过去了,嗓子都嘶哑:“行,你能喝是吧?我今天就让你喝个够!”

他转身,狠狠一勾手臂:“服务生呢?服务生!给我提一箱洋酒过来,要你们酒店烈度最高的——给她摆上、让她喝!”

“……”

宴会厅内一片压低的哗然。

隔着半场,有人倚在墙边,顶着一头晃眼的白毛还懒垂着眼,没表情地嚼口香糖。

棒球帽送出去了,只能拿口香糖规避交流。

秦芷薇绕了他半晚上,一句超过三个字的话都没落着,早就气跑了。

陈不恪看起来对那边的事情并不关心。

倒是他身旁,晚一步到场的张康盛有点冲疑地踮望着那边。

“恪总,”张康盛放低了声,转回来,“你不管吗?”

陈不恪插着裤袋——这全场大概也只他一个是穿着冲锋衣搭着运动长裤来的,闻言他支了支眼皮,口香糖被他舌尖抵在下颚:“管谁。”

“当然是却夏啊,她这回可惹上事情了。”

陈不恪冷淡一哂,他隔空抬了抬下颌:“那个胖子,叫什么。”

“啊?哦,你说那个资方代表,他叫俞洋泽,他不算什么,但他哥你肯定听说过,俞博林,俞氏集团的二把手,也是传媒圈里有名号的实权人物了。”

陈不恪听得微皱眉,但很快又抹平。

“嗯,”他不在意地应了声,“那你担心这个俞洋泽吧,眼下他比较危险。”

张康盛:“哈?俞洋泽那一箱高烈度酒可不是给自己叫的。”

“她不会喝。”

“可这架势,俞洋泽恐怕容不得她不喝吧?”

陈不恪一嗤,懒懒扬眼:“怎么个容不得的法子,用硬的?”

“难说他会不会动手,这人口碑可不是个绅士。”

“所以我说,”陈不恪笑,“他比较危险。”

“……”

张康盛一默。

他忽然想起来,这祖宗好像之前是说过,却夏的身手非常厉害,至少收拾几个他这样的不成问题。

张康盛心里绷着的弦儿一松。

不用陈不恪出面就太好了。

“除非他叫人。不过在场这么多眼睛盯着,不至於,”陈不恪漫不经心地说,“之后可能会有点麻烦,你让人给俞博林捎个信,就说我欠他个人情。”

“别,这点小事用不上恪总你的名义,我来运作就行。”张康盛连忙阻止。

陈不恪垂眼睨他,似笑似嘲:“你刚刚问,是想我帮,还是想拦我帮?”

“…当然是想帮您帮了,”张康盛立刻转走,“不过既然没事,那我们还是先走吧。这种事情发生的场合,在场的消息传出去,万一有什么不好的说法蹭着您,那多不合适?”

陈不恪听完点头,懒洋洋答:“不走。”

张康盛:“?”

张康盛绝望地抹了把脸,“为什么呢恪总?”

“留下,看热闹。”

陈不恪停顿几秒,抬眼,语气愉悦地笑了:“她打架很漂亮,错过就太可惜了。”

见陈不恪顶着这张祸害脸夸人漂亮,张康盛听得十分迷茫。

於是回过神,他都忍不住好奇:“有多漂亮?”

“嗯…”

那人嗓音低哑好听地衔着尾调,像在回味什么,“让我很想和她打一架那种?”

张康盛:“……”

张康盛:“??”

张康盛没来得及点评他家祖宗奇奇怪怪的审美标准的问题,那边又传过动静来了。

高脚圆桌前。

一箱四瓶装的洋酒,整整齐齐排了一列,搁在桌上。

却夏歪了歪头,安静扫过。

不必去试探或猜测,她也知道这些是制片人和酒店交待过了的,既足够她喝下去出些洋相好给俞洋泽出气,又不至於真闹出什么人命大事来。

却夏安静想着,走到高脚桌旁停下。

她随手拿起一瓶,托在白净掌心,缓慢转过。晶莹剔透的酒浆在里面滚起大颗的水泡,然后无声的一啵,破开在液面上。

封签上的花体英文在她眼底轻快掠过,却夏无声读着。